經過十年的坎坷歷程,慈善法再次加快了立法的腳步。10月30日,《中華人民共和國慈善法(草案)》(以下簡稱慈善法草案)首次提請全國人大常委會審議。10月31日,慈善法草案在中國人大網公布,向社會公開征求意見,再度引發(fā)了社會對于這部法的熱情關注。
近年來,尤其是2008年慈善元年以來,我國的慈善事業(yè)飛速發(fā)展,社會捐贈數額逾千億元,慈善社會組織數量高漲,互聯網慈善等新型慈善方式日漸涌現。與此同時,慈善領域也出現了很多新情況新問題,郭美美事件、兒慈會小數點事件等給慈善事業(yè)發(fā)展蒙上陰影,廣西事實孤兒楊六斤獲捐500萬元等引發(fā)了網絡有關募捐的爭議。面對這些新情況新問題,慈善法草案在發(fā)展慈善事業(yè)、規(guī)范慈善行為、加強慈善監(jiān)管等方面作出了明確規(guī)定。針對慈善法草案中的焦點問題,記者進行了多方采訪。
采用“大慈善”概念
從慈善事業(yè)法到慈善法草案,首要問題是明確“慈善”二字的概念,這也是長期以來社會各界爭論的焦點和難點。
事實上,早在2005年民政部提出慈善立法建議、2008年底便將慈善法相關草案提交至國務院法制辦。當時的分歧之一就在于對慈善的定義沒有取得共識,當年最終未能提交全國人大常委會審議。
此后,關于慈善定義的爭論一直繼續(xù)。底,由北京大學法學院非營利組織法研究中心和清華大學公共管理學院NGO研究所等6家機構提交的5部慈善法民間建議稿中,都對慈善范圍作了較為寬泛的定義。
在此次慈善法立法過程中,全國人大俯下身子“吸納”民間建議,最終采取了“大慈善”的概念。慈善法草案第三條明確規(guī)定,慈善活動是指自然人、法人或者其他組織以捐贈財產或者提供志愿服務等方式,自愿開展的下列非營利活動:扶貧濟困、扶助老幼病殘等困難群體;救助自然災害等突發(fā)事件造成的損害;促進教育、科學、文化、衛(wèi)生、體育等事業(yè)的發(fā)展;防治污染和其他公害,保護和改善環(huán)境;符合社會公共利益的其他活動。
褚鎣曾參與過慈善法草案的意見征集階段。這位畢業(yè)于清華大學NGO研究所的博士后認為,采用“大慈善”概念是此次慈善法草案的最大亮點。
“根據國務院發(fā)布的《關于促進慈善事業(yè)健康發(fā)展的指導意見》,慈善事業(yè)是社會救助體系的有力補充。但在慈善法草案中,將慈善從小領域擴展到大領域,采用了‘大慈善’的概念!瘪益v告訴記者,“這也意味著,慈善不再只是社會救助的補充,突破了救急救窮、恤孤助殘的傳統定義,將其提升到公共服務的層面!
在北京師范大學中國公益研究院助理院長章高榮看來,此次慈善法草案里的慈善概念大為拓展,已將向現代慈善轉變,是廣義上的公共利益。褚鎣認為,這次慈善法草案是慈善領域一場系統性思路的改變,任務在于拓清慈善事業(yè)未來20年發(fā)展的方向。
然而,浙江財經大學法學院副院長李政輝卻告訴記者,采用“大慈善”概念雖然有利于發(fā)展慈善事業(yè),但在具體執(zhí)行時,可能產生一些問題。例如,很多慈善類社會組織可以有稅收優(yōu)惠,“大慈善”概念下如何確定稅收優(yōu)惠的范圍和程度?
或將逐步放開公募權
把手中的善款捐給哪家慈善社會組織,公眾心里自有一桿秤。誰有資格開展募捐活動,同樣是社會公眾關注的焦點和爭議的話題。
根據慈善法草案規(guī)定,慈善組織自登記之日起可以向特定對象進行非公開募捐。依法登記滿兩年、運作規(guī)范的慈善組織,可以向原登記的民政部門申請公開募捐資格證書。
北京師范大學慈善法律研究中心副主任黎穎露認為,慈善法草案中對募捐主體資格及其行為規(guī)范進行系統規(guī)定,填補了過去中央層面只有捐贈法、沒有統一的募捐法的空白。
“草案解決的最為關鍵性的問題,就是放開了公募權,只要符合相應條件就能取得公募資格。慈善領域更多地引入了公平競爭,讓行業(yè)發(fā)展能夠實現優(yōu)勝劣汰!闭赂邩s告訴記者,“兩年內運行得規(guī)范、沒有問題,才能給這個資格。國際上一般來講,只要成為一個慈善機構以后,就應該有這個資格。國內很多慈善組織本來設定的目的是公眾募款或動員,如果一開始沒有公募資格,相當于這兩年內不能開展業(yè)務,所以這個兩年的規(guī)定好像不那么合理!
清華大學公共管理學院創(chuàng)新與社會責任研究中心主任鄧國勝認為,公募是公共問題,政府需要對此進行規(guī)范。如果每個組織或個人都可以不受約束地開展公募,那么不僅政府監(jiān)管比較困難,募捐市場也容易出現混亂,而且還會干擾到人們的正常生活。
“對放開募捐資格,兩年的考察時限可能稍短了一些,難以檢測開展公募的慈善公益組織的生存發(fā)展能力。以上海真愛夢想公益基金會為例,每屆理事會的任期是5年,用5年時間檢驗一家慈善公益組織能否存活下來相對來說是較合理的。如果按照草案兩年的規(guī)定,無法確保該機構是否能夠健康地存活就允許其公募,未免稍欠謹慎!鄙虾=煌ù髮W第三部門研究中心主任徐家良這樣說。
中國社科院社會政策研究中心副主任、研究員楊團認為,放開公募權,對廣大社會組織而言是一種公平上的努力。然而,各個募捐主體之間存在競爭和矛盾,在大災籌款時矛盾更加凸顯。在災難等突發(fā)事件面前,如何提高多頭籌款現狀下的募捐效率,這個問題需要統籌解決。
個人不可在網絡上公開募捐
在慈善法草案征求意見過程中,關于“不具有公開募捐資格的組織或個人,不得采取公開募捐方式開展公開募捐”的規(guī)定,引起了較大的社會爭議。
對此,徐家良認為,應進一步明確概念范圍,界定清楚個人自救或救助親屬的自利性籌款行為是否屬于募捐。概念范圍明確后,才能進一步討論。
褚鎣告訴記者,以微博、微信求助為例,是否募捐的邊界其實也可以劃清。微博肯定屬于公眾募捐,因為微博面向公眾,誰都可以看得到。微信的情況不同,如果是微公益,發(fā)微信給某個或多個朋友,這只是點對點的求助,不屬于公眾募捐。但如果朋友圈大量轉發(fā),自然就是公眾募捐了。
“問題的關鍵在于慈善募捐的法律界定是什么。從法理和國際經驗來看,慈善募捐自然是為了不特定人利益開展的募捐,排除個人自救。而公募資格方面出于專業(yè)能力和風險承受能力的考量,將個人和其他組織排除,意在盡可能控制詐捐等亂象!崩璺f露說。
褚鎣堅持認為,目前我國正在向現代慈善轉型,如果保留個人募捐的形式,實際上是向組織化、專業(yè)化轉型的阻力。從政府層面講,慈善法要為未來20年的慈善事業(yè)發(fā)展來拓清方向,禁止個人募捐正當時。如果個人無法獲得足夠的支持,可以向基金會求助,或通過基金會的項目運行。
為盡可能多地回應社會的需求,慈善法草案中納入了許多新內容,也提出了更多新要求,并首次提出了設立中華慈善日。有專家指出,公眾的期待可能會遠遠超過慈善法本身所能解決的問題。草案的征求意見正在進行中,而來自于學界、社會組織等各方的意見和建議討論也在如火如荼地進行著,為共同出臺一部完善的慈善法而努力。